情劫

一

　　七月，长年冰封的北俱。
　　“我追了你整整3天3夜。”
　　“为什么要杀我？”
　　“这是我的使命。”
　　没等他再继续追问下去，我手中冰冷的毒牙已经穿过了他的心脏……

　　我的名字叫殇，魔族，职业是个杀手。从小就是个冷漠的人，脾气古怪，不容易被感动。7岁那年，仙魔两族大战，我亲眼看着爹娘死在那些龙宫弟子们的手里，而我则被押进了天牢，受尽酷刑。就这样，我熬了整整10年。趁着那天天宫遭灾，无数星辰碎片散落之际，我逃了出来，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我不记得那时自己在山林里行走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我现在的师父的房间里，她的名字叫凌，是个孤独凄艳的女子。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魔族仅有的另一名幸存者。
　　我的生活很简单，每天除了在师父的督促下习武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去追查去杀人。杀人这个字眼不太好，也许换做报仇血恨要来的好点。
是的，替爹娘报仇。替我们魔族报仇。
　　“师父，3年了，我已经杀了8个了，龙宫的9个弟子只剩下1个我至今无法得知他的行踪。”我依偎在师父身边向她叙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殇，你的仇恨为何如此之深？”师父抚摩着我的头发，眼神凄婉。
　　“对不起师父，弟子不杀他们，他们最终也会毁了我们盘丝。弟子不想再看到13年前的那场灾难……”
　　“……如今的盘丝早已不似从前。”师父感叹到，“殇，你的眼神中有浓重的阴影，师父隐约替你担心。”
　　“放心把师父，不出七日，弟子必定取第9个人头回来见你。”话刚出口，不寒而栗。

二

　　东海湾，沉船。
　　远远的，一个男人正带着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修炼，他头戴金色皇冠，身着金色长袍，长发飘逸，并不张扬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王者风范。最醒目的要数他头上的2个犄角，还有手中闪着幽幽白光令人胆颤的武器，梨花。
　　我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是直觉告诉我这3年来一直要找的人就是他，龙宫首席弟子，痕。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过去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了他呢，还是另择时日与他当面对峙一决胜负？我左右为难，就这么呆呆的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姐姐，姐姐。和我们一起打怪吧。”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醒了我。
　　我精神恍惚，习惯性的便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痕的队伍。
　　终于让我看到了他。他有一双透明如泉水般的眼睛，微扬的嘴角始终带着笑容。以前杀的那8个人我从未正眼看过，其实是不敢去看，因为我害怕他们临死前恐惧的眼神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你叫殇？我觉得我们似曾相识。”
　　他的一句话让我彻底的清醒了，不行，绝不能让他认出我来。我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后便不再回话，趁着休息的空隙我惊慌失措地逃回了师门。
　　“殇，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惊慌？”我的一举一动师父都历历在目。
　　“师父，弟子终于发现了那个人，我们的仇很快就能报了！”我假装镇定。
　　师父并没有流露出喜悦的表情，而是越发的凝重：“殇，恨一个人真的会恨到要杀死他吗？”
　　“师父，弟子心里明白，可是这一战不得不打。弟子的双手已经沾上了那8个仇人的血液，不怕再多一个了。师父，这3年来多谢您的照顾。”我双膝跪地，泪如雨下，对着师父深深的叩拜。

三

　　次日。南瞻部洲。飞沙走石。
　　我与痕对峙着，谁也没有先出手。
　　“你为什么要杀我？”
　　“呵，为什么你们每个人死前都是这句话。自己犯下的错误自己都不知道吗？”我冷笑。
　　“殇，你是13年前有幸存活下来的盘丝的女孩是吗？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他微笑着，眼波流转。
　　我的心一阵抽搐，慌忙转过头回避他的目光：“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那还站在那里干吗，动手吧！”
　　我握紧手中泛着寒冷青光的毒牙，一跃而起，对准他的心脏直直的刺去。
　　痕竟然没有出手更没有闪躲，而是挺起了胸膛迎接我的攻击。我急忙收手，毒牙刺进了他的左手臂。血流如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还手？”这次轮到我质问。
　　“殇，你知道吗？”痕表情痛苦，“13年前的那场战斗中是我救了你……”
　　“……”
　　“殇，你那时还小，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你父母尸体旁边。我的心突然一阵柔软，便决定留你一条生路。后来，你被一群突厥士兵带走，关押在天牢里，从此便再也没了你的消息。”痕的表情有点伤感，却仍一脸的温柔。
　　我顿时双腿发软倒在了地上，不敢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们魔和仙世世代代都是对立的，你知道的，你不杀我我迟早有一天也会杀了你！”
　　痕低头不语。
　　狂风作，天地一片昏暗。
　　只听得殇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传遍混沌大地。

四

　　“师父，弟子无能，无法将仇人的头颅带回来见您。”我倒在师父的怀中忏悔。
　　“殇，我们魔族盘丝历来只有女子能继承家族衣钵，并规定只许嫁给狮驼岭上那另一群魔族的男子。知道为师为何能存活下来吗？因为师父我并没有嫁给魔族的人，而是嫁给了一个龙宫的男子。”师父向我娓娓叙说着她的过去，“他的名字叫昼，是龙宫前任首席弟子。那时我们都不顾父母的反对一起离开了各自的门派躲到了方寸之颠，并在那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可是幸福的日子没有过多久，仙魔大战便发生了。昼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把我一人留在山上自己回到龙宫参与了那场战斗。战斗整整持续了7天7夜，我也在这山上躲了7天7夜。而昼，在那场战斗中死去了……”
　　“师父……”
　　“殇，你爱上了痕是不是？”
　　“我……是的师父，我爱上了他，从那天在东海湾遇到他时，便深深的爱上了。师父，弟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孩子，这似乎是我们的命。命中注定我们将爱上自己的仇人，我们无法回避自己的感情。可是你身上的怨恨太多了，师父能感觉到。这次也许是你生命中的劫数，要么死，要么生，殇，你要想清楚啊。”
　　是的，劫数。命中注定我将逃不过这一劫，可是，这仇我非报不可，整整13年了，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但是痕，我该如何去爱你……

五

　　“为何带我来这？”我望着眼前的龙神，问痕，“龙窟是你们龙宫祭祀祖先的地方，把我这个魔族的人带来不怕遭到谴责吗？”
　　痕又微笑，他的笑能够击碎一切。
　　“殇，明天这个时候我就会成为龙宫的掌门人。也就是说，整个龙宫都会由我来统治。”
　　“哈哈，恭喜啊。”我放肆的笑着，“那是不是说明，我只要把你杀死了，整个龙宫就彻底垮掉了？”
　　“是的殇，你把我杀死了，龙宫便不再有合适的继承人，便会没落。可是殇，你真的会杀了我吗？”
　　“怎么不会？对我们盘丝来说，龙宫始终是最大的克星，你和我，其中必有一死。”
　　“可是你已经爱上了我不是吗？”痕直直的盯着我。
我错愕。
　　“殇，那天在沉船我便已知道你是那个幸存下来的盘丝弟子，而我那8个师弟也是死在你手里的吧？殇，我能感觉到你心中的仇恨，可是，我也感觉到了你对我的爱。不要不承认，那是你真实的感情。你如果真要杀我的话，在沉船的时候你就可以动手了。还有那次的决斗，你为什么会突然收手呢？殇，我想告诉你，我和你的感觉是一样的，是的，早在13年前，我便爱上了你……”
　　“开玩笑！”我拿起手中的武器抵住痕的心脏，“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殇，其实我也很痛苦。”痕的眼神充满了柔情，“我的师兄就是因为爱上了魔族的女子而被处死的。”
　“你是说昼？他不是在战斗中死去的吗？”
　　“不，昼是被我亲手处死的，就在发生那场战斗的前一天。师父的命令我不得不从。其实，我觉得自己很懦弱，多年来，我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感情，我曾五次三番闯入天牢想把你救出来，可是都放弃了。殇，我突然很能理解当年昼的想法。自己的感情就应该鼓起勇气去面对，而不是选择逃避。”
　　“……”
　　“殇，这13年来，我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因为我明白，我的心里只容的下你一个人。可是，我同时也感觉到了，一旦我面对了这份感情，我也将失去自己的生命。殇，如果你今天不杀我，我也无脸再回去见师父。两样都是死，我情愿死在自己心爱人的手中。”痕表情绝望。他痛苦的样子使我更加不忍心下手。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此刻的我已经万念俱灰。生或者死对我来说早已不重要了，老天为何如此捉弄我，自己心爱的人就在面前而我却无法去爱他，爱恨情仇，我该如何取舍……
　　正当我们手足无措之时，眼前的龙神突然间摇晃起来，整个龙窟也开始剧烈的震动。
　　“难道是我们激怒了龙神？”“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痕一把抓住我便往洞口冲去。
　　太迟了，整个龙窟坍塌的速度超过我们的想象，石块象骤雨般压了下来，淹没了我们……

六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而痕却不见了踪影。
　　莫非他没有死？不行，我要回去找他，我想重新开始，什么仇啊怨啊统统可以抛弃，我只想和我最爱的痕在一起！
　　可是，我已经死了。阴阳相隔，无法相见。
　　“孩子，你的前世一定非常痛苦。”孟婆颤抖着手给我递来了汤，“喝下它吧，你便可以得到解脱。”
　　我端着那碗汤沉默不语，眼泪早已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而我的嘴唇也因咬的太用力而渗出了血。泪水夹杂着血水，我一口一口的喝下了它。
　　“孩子，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就表示了你与前世彻底的脱离，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
　　痕，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触动了神灵，我几乎要将你们龙宫毁灭，这一定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对不起。我不该连累到你，你始终是我此生最爱的人。虽然我们的爱如此的短暂，但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将它忘记。
　　对不起。我已经无法再爱你，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来世还能相爱。
　　痕，请你等着我。那碗汤融进了我的血和泪，我想，到了来世，我一定还能记住前世最爱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