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一）

　　一
　　常有人说我颠倒众生，可我连自己所爱的人都无法颠倒，还算什么颠倒众？　　我曾经那么的喜欢独自一个。春之花，夏之草，秋之叶，冬之雪，在我寂寞的风吹别调里，我分享着四季，默默无言。即便歌唱，即便舞蹈，即便那一万零一千次的临水梳妆。都一一散落在怀恋他的难言惆怅之中。如果爱着，便会无言。如果不是彼此想爱，也会无言。
　　如果不爱他，又能爱谁？
　　媚娘，你真的要去？师傅突然出声，欲言又止。
　　我要去。我定定地望着他。

　　二
　　如绸缎般的乐音行云流水在席间流淌，我的心情因着他而微微异样。
　　如果这是爱情的话，那么它令我卑微。隔着灯火辉煌的长长宴席，我遥遥相望。却怎么也看不清。只知他在那里，于是我安心。无人会留意我这么一名小小的歌伎。真谢谢师傅给我的这张人皮面具。平庸的姿色，和缓的乐音，他如何能在数十名操曲者中辨出这么一个我？
　　音乐渐变，曲风一转，是欢快的江南采莲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西.....彩绸绣衣的舞者，水袖扶摇，踏歌曼舞。不知不觉，乐音惆惆怅怅。
　　“有剌客！”石破天惊。
　　一怔之下，我拼命向里挤去。
　　他白衣如雪，与扮作舞者的剌客游斗，看得出剌客已是穷途末路。我定定心，悄悄退出。不到三步，忽听侍卫惊声，转过头去随着剌客如破布飞离直坠的身影，一片血雾喷薄漫天。而他，染红的白衣如此触目惊心！
　　“龙”我飞奔而去。
　　侍卫挡住我。
　　他微睁眼，只一只眼，唇边若隐的微笑：“你来了。”
　　我轻轻扯下人皮面具，径自穿越众人惊艳的目光到他身旁，小心扶起他。
　　我知道，他太过骄傲，骄傲到不曾说过一句爱我。

　　三
　　我本名并不叫媚娘。初遇龙时我正在建邺城里卖包子的那个小贩摊前望着那些白白的包子流口水。我是一只小狐妖，有着倾城的容貌却又因为修练不佳让那条尾巴留在了身后，就因我是女妖，为世人所不容。有人在我身边叹息，我抬起头来看到一个锦衣玉袍的贵公子。
　　“来我的月影宫吧。”
　　从那天开始他给我姓，栽培我如绝世的璧。
　　13年，我在月影宫长大，他给我请最好的老师都我品位，教我跳舞，教我弹琴，教我如何在浅浅一笑时让天下红颜失色......
　　后来才明白他是以另一个女子的型像来塑造我。从我知道真像开始，我再不能平静地对待他。像女涡手中的泥，有了意识。于是开始反叛....
　　我渴望他爱我，然而他的温和让我怅然若失。我于是趁夜离开。
　　那年他二十六，已是大唐官府月影宫的主人。
　　魅姬，是他给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