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开(上)

　　善良的出现让我想到了榕树清凉的荫蔽，和纯白色的天空。

　　刚刚离开姐姐的日子，我经常在想，离开家到底是对，抑或是错。婆婆说，老天爷让我们生下来都是有原因的，每个人都有活着的理由，难道我的理由就是忍受孤独？

　　乍暖还寒的三月，时间穿过干冷的树枝温和地打在大雁塔的明亮和恍惚里。我无聊透顶带着一群人在塔6蹂躏怪物，想找到一个顺手的武器，一个下午的搜捕徒劳无功，忽然觉得委屈至极。“不带了，谁来带队？”我双手一摊，打算推卸责任。

　　沉默。

　　“谁带？”我再问，心中有了一点烦躁。

　　“呵呵，你带吧。”终于有了回应，我抓住这只羊。“哥哥，还是你带吧。”

　　“呵呵，我不带队。”

　　“我真的累了，打了一下午，居然没碰到能用的武器#17”

　　“那你加我好友，等我打到了叫你吧。”……。

　　那年我26岁，还太小，对许多东西的感觉还是模糊不堪，比如缘分。于是，很多年以后的现在，每当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要问：这个时间是可以安排的吗？这个地点是需要寻找的吗？如此仓促的相遇，两个陌生的灵魂。

　　他没有失约，在几天后的中午，把一对风火圈递到了我手上。

　　隐约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这份郑重而留恋的对待，也许已经是奢侈的事，心里很真诚的感激。

　　经过好久，一个人在长寿村无聊的游荡。窄窄的石板巷子，深的，暗的。偶尔，街上会传来果摊老板的叫卖，路边摇蒲扇晒太阳的老人，望着清路石板出神，凝固了的光景，在石板上硬生生砸出印记来，依稀是那年的光景，依旧是当初的少年。顺着长寿崎岖的山路，我知道，长路的尽头是方寸山苍茫的云海，在那里，我是可以见到他的。很想和他聊天，犹豫了好久。

　　“你好，在干什么？”

　　大惊。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很多事情，一旦巧合，便觉是天意。

　　“很寂寞，想找个人聊聊#17”

　　“你说吧，我听。”

　　现在回想，我们之间的谈话大多维持着这样一个模式。我在说，他在听。偶尔的只言片语，简单明了，直指内心。

　　当时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好的人，没有太多理由，也不需要去证明。彼此间没有了压力，似乎交谈便轻松了起来，虽是隔了些什么，却是内心的话了，人与人之间，是不是永远都要这样，在确定了时间或者空间的距离后，才会觉得亲密，肆无忌惮。大概人都有自己孤独的城堡，希望被了解，又害怕伤害，只有相隔开来，才会觉到安全。

　　客栈依然人来人往，喧嚣如不灭的经年一样流转不息，日升月沉，草木荣枯。我再一次又一次门派的战争的间隙慢慢长大，不断不断有人死去，有人离开。长安城棋盘式的大街，坦荡如砥。每天都会看到快马平间的少年奔驰在空旷的暮色与晨光里，留下仓皇悲壮的身影。我爱上了通往商会的街道，这里是长安最最热闹的地方。荣华如红颜身上的羽衣簌簌抖落，如梦般的歌舞终日不歇。闲了，我会在布店里，在商会前，在自家的院门口，在美丽的锦缎上绣牡丹，娇艳而明媚的花朵，在我手下渐次开放，一朵一朵，在黑色的锦缎上铺展开来，非常漂亮。我绣它们，一片一片，这样我们都不会孤独。

　　善良经常会来看我，他关心着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有时间，他就会陪我抓鬼，练级，每当危险来临时，都会挡在我前面，他几乎每天问我吃的什么？睡得可好？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这些细小而琐碎的事情总是给我最深沉的感动。

　　在我45岁那年，善良带着我去了京城香火鼎盛的化生寺，据说，这里的长老有着点化生死的能力。因为他是虔诚的教徒，我跪在大殿上诚心的祈祷，祈祷生命中不再有离别。我想，我和他，无论会有怎样的结局，都不要分别，我要抓住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人，安静、平凡，真实的幸福。

　　善良曾经说过，要和我一起生活，听到这些话，心里其实是喜欢的，却没有应允。因为还不能十分确定他的感情，不想负有如此巨大的责任。我亦告诫自己要懂得分寸，人这一辈子总要遇到这么几个人，最爱你的，你最爱的，又有多少相爱的人能够功德圆满呢？有些感情能埋在心底就尽量埋藏起来，偶尔想起来，心里痛那么一下。最爱的东西是不能拿来示人的，这没有什么羞耻。

　　而命运又一次教训了我的无知，原来在爱情中，给彼此信心竟是如此的重要。

　　当我真的很想很想把自己托付出去，很想很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没有丝毫的犹疑时，他却说，他要走了。

　　想象总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不堪一击。

　　“你走吧，反正朋友在你眼里永远是最重要的，你是个圣人#83”我用层层铠甲将自己武装起来，仍旧觉得冰冷。

　　“别，别这么说。”他看着我，脸上的忧伤如仓皇的落日。

　　“那，你想听什么？”要我的祝福吗？我想，可是说不出来。

　　什么天荒地老，不到最后不会知道！我用尽自己所有的法术，蹂躏着凤巢的妖怪，直到精疲力竭。

　　离开凤巢，我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任何人。

　　无悔来看我，她敲我的房门，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