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开(下)

　　我知道，这是我的过错。对于我们，他是有过抉择的，而我，却没有给他必胜的决心。可是我真的害怕，越在乎越怕，怕终有一天，我们之间会走成两条平行线，相顾无言。

　　如果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但是，没有如果，前世欠下的情债，今生必要偿还，无从逃脱。

　　他把所有的担心，一件一件嘱咐无悔，细微之处，让人心疼。我明白他的用心，也知道他一直以来对我内心的呵护，让我慢慢的成长，学会接受，学会处事不惊，学会用宽容的心看待一切。

　　各个门派之间的战争无休无止，弱肉强食蛰伏在歌舞升平之下，蠢蠢驱动。朋友一个个离开他，要去另一个世界，没有这么多纷争的世界。他亦有自己的执著。我知道，他是孤独的，而我，也是孤独的，我们温暖不了彼此，所以，我应该放他离开。

　　“你走吧，我离不开姐姐。”既然等不到答案，害怕被宣判的时刻，宁可挥剑自裁。

　　舞榭里的女孩子歌声非常美丽，她们唱着说，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尽头，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我带他来到凤巢，在落日的余晖下，一棵棵梧桐的树影在我眼中疏离。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动身，我就在这里为你送别吧。”不知为什么，选择了这么温暖的黄昏。

　　“我一定会回来的。”他笑。

　　是吗？我问自己。也许吧，可我已经不能够再相信那些关于天荒地老的传说，没有人能够活到海枯石烂，随缘吧，随缘。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你依然爱我，如果我还能够爱你。

　　日暮时分，我一个人来到化生寺的门口。

　　“女施主，你是来上香的吗？”法明长老和蔼的问。

　　“长老，我想问签。”

　　长老不语，指了指前方的签筒。我随手抽出一支：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知事如麻。

　　“施主问什么？”

　　“问情。”

　　长老捻着胸前飘然的胡须，挥笔写下八个大字：不必认真，莫再强求。

　　“女施主，要不要留下来听晚课？”

　　“谢谢长老，不用了。”

　　踏出化生大门时，法明长老悠然的声音从寺中传来：佛告诉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幻……

　　离开了善良的日子，忽然失去了重量。我仿佛又回到了26岁的时候，离开姐姐，举目无亲。我在长安，在北俱，在龙窟，在月宫，在每一个我们曾经到过的地方游荡，和每一个认识的人寒暄，然后结伴同行，再分开，再游荡。我知道，如果我坚持，他是可以留下的，可是我选择了等待，将我所有的思念化作一段段词牌，我知道，他是可以看到的，亦能够懂得。

　　灯影桨声里，天犹寒，水犹寒。梦中丝竹清唱，楼外楼，山外山，楼山之外人未还。人未还，雁字回首，早过望川，抚琴之人泪满衫。

　　扬花萧萧落满肩。箫声寒，江月残，烟波桨声里，何处是江南？

　　他果然是听到的，一分钟后，我收到了他的信：“你好么？”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我好么？我的衣食无忧的生活，算是好的么？

　　“我很好。”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软弱，骄傲的修罗怎会软弱。我必须学会一个人生活，学会用记忆支撑我孤单的可以听到风声的时光，学会看着青春如奔驰的骏马从我的身上践踏而过，望尘莫及。

　　“那就好，多日不见，我很想你。”

　　“是么？我现在就在大雁塔的塔口，我想见你。”

1秒钟后，善良来到我面前。我看着善良，静静地，就像第一次看到他，那时候，他在大雁塔的夕阳里，一个带着佛性的男子，而今，依然。我和他牵手走过长安城的条条街道，一如曾经。

　　“你好么？”他再问。

　　我摇头。这样聪明的男子，是不需掩藏的。他注视着我，我看到他眼里的自己，那么渺小、脆弱。有一种感情，遇见了便成永恒，或是永劫。只是因为太在乎，一个不经意的手势，足以让我泪流满面。

　　“修罗，我们结婚吧。”握着我的手，他忽然说。

　　我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我们结婚吧，现在！”

　　尘世间，多少的注定，多少的轮回，我想，我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们没有通知任何人，风风火火的跑到月老那里。我想问他，在离开我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没有，我记得长老的话，不必认真，莫再强求，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它的定数，至少，把他送回了我身边。我亦愿意为了他，做回一个平凡的女子，相夫教子，将所有的过往掩埋，连同我终究没有勇气在他面前承认的感情，疼痛和眼泪。

　　我想我终于放下了全部，于是我获得了重生，那是我一直憧憬的平淡，曾经以为这一世，没有人能走进我的内心世界，没有人能够懂。我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