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翩翩,凤舞九天-2

　　暂且别离吧，若你我真的有缘，必能再次相见。

　　伊君臣 笔

　　走了。

　　些微的失落，我苦笑，终究还是只身一人。强求什么？

　　取了墙上的竹萧，留恋地轻扣上竹门，一抬手触上门前竹节的风铃，清脆的铃声还似昨日，而昨日伊君臣还在这门前教我执剑，如何横扫千军。

　　捂着古色古香的门前石桌，我唤出随身携带的火凤、冰麒。我将离去，舍你们为我守护竹居，若是有缘，定能再相聚。

　　伊君臣，我也将离去。正如你所说，我是个害怕寂寞的人，所以，我还是会继续寻找，寻找可以让我不寂寞的人。

　　江湖渺渺，我青丝高束，白衣素袍，一剑一萧一马，独步江湖。许我依旧一身清高冷傲，辗转诸多，依旧孜然一身，江湖虽大，却是遍寻无法让我不寂寞的人。

　　我开始怀念在竹居与伊君臣相处的时日，真难得有人可以让我不寂寞，不知他身在何方？

　　我执萧站落客栈庭院，一曲《远山》肆意自我唇间逸出，聊纪我远方的朋友。过往并不是不喜萧乐，而是伊君臣的乐色美得太过纯净，而我却偏向阴郁，静听，有朋如斯，我反而不愿自己去抚弄琴瑟。

　　“结束了么？”

　　一曲罢，偏有人打破我的宁静，我蹙眉寻声望去。

　　额际朱纱轻点，瞳眸光洁黑亮，虽则阴柔却隐含霸气。细自琢磨，江湖中，男子额际刻朱纱的不多，更何况还是如此阴柔霸气的男子。

　　冰冽——文思捷么？许也只有他了。

　　我转身欲离开，江湖纷争太多，有些人不要太过接近为好。

　　“我以为找到了与我一样寂寞的人。”

　　寂寞？

　　他的言辞里几许落寞，竟生生地与我的孤寂辉映。我望着皎月下，两人细长重叠的身影，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寂寞么？

　　几许迷惑，对上他黑亮的瞳眸。

　　他不似伊君臣的儒雅，却偏多了分清明。

　　若拿两者做为比较，那么便是一个伤感细腻，一个霸气柔情。

　　我轻笑，执萧的手隐于身后。

　　“喝酒去吧。”

　　既愿同饮乍寒三杯，那便是将他视作新的知已，只道能够彼此珍惜，莫再只是远离，你我不过是怕寂寞罢了。只是也只有寂寞，让你我相知相遇。

　　尔后，我常与文思捷一起，或酒或萧或歌，自在游离。我偏性懒散，男装向来轻便，是以我也并未对文思捷表明我是女子。

　　文思捷也尚抚琴，不过琴却是与伊君臣的琴不同，他更擅长古琴，一把沉色泛着古檀香的琴，便是他的最爱。每每他抚琴，我总是执萧齐呜，他喜高歌，那番的高山流水似的豪迈偏又不失柔情，文思捷的人如他的歌，常让我痴醉不已。有时细想，我会否爱上这样的男子呢？

　　“若你是女子，我必定会爱上你呢。”

　　文思捷长叹，看我的眼神里总有几分可惜。

　　我但笑不驳，我可从来都没说我是男子。

　　与文思捷相处，不若与伊君臣来得肆无忌惮。貌似太相似反而无所忌，而文思捷我却还是稍有顾虑。扶额细究，我竟是把伊君臣当作自己，而文思捷，我却是拿他当男人看待，以至于我有了这样的顾虑吧。

　　笑笑，我莫是爱上了这样的男子？只是若真爱上了，会是这么淡若水的情感么？

　　不知不觉，弹指轻笑二十年已过，我的修为竟也在赋词弄曲中渐溢丰润，凡尘赎罪几十年，此生将结，有遗憾么？

　　有的，怎么可能说没有。

　　走之前，起码再见一回伊君俊，对文思捷，我似也要有个交代。

　　窗外喧哗莫名，一整片的喜庆乐声钻入房来。

　　我好奇跷首，竟是大唐官府首席婚嫁。轻笑这连连的红妆，男男女眼角笑含的喜气，竟可如斯浓烈。

　　这一生，我似也缺了这么一回。

　　忽地想起文思捷，红衣裳袖的他，会是怎生模样呢？浮想联翩，我竟设想到自己一身红衫红裙，巧笑嫣然偎依在他怀里。

　　呵，思春了呢。

　　也罢，红妆也就一回，走前留下华丽的一幕吧，不枉凡尘此一遭。

　　铜镜前，我细描娥眉，淡粉姻脂，床畔叠放着素荷的轻纱罗裙。

　　我要以女妆最美的容颜见文思捷，告诉他：

　　“我本红妆。”

　　楼下男子许等得够久了吧。我轻笑束好腰间的丝带，粉藕荷香，料这样的装扮必能惊呆文思捷吧。

　　浅笑依依，我提裙步落楼梯。似可听闻文思捷倒抽冷气的窒息。

　　迎上文思捷，我笑灿如花，笑里莹落他激动惊魂的脸。

　　“你可愿意娶我？”

　　“朱雀，这真的是你么？”

　　他颤抖着双手抚着我的眼眉，我在他澄清莹亮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他眼里的我，笑折了庭落里纷飞的桃花，笑乱了他一池清澈的君子湖心。

　　“朱雀翩翩，凤舞九天。”

　　“记得么，你当时问我名，我是这么告诉你的。之后你却错认我只名朱雀，我轻笑没驳你。我叫朱雀舞，记住了。”

　　“我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你一径的男装，十年相处未见你戳破，你可知我等得多苦。”

　　清莹的泪滴落在我颊边，看着他欢欣而泣的面容，我心口竟也微微疼痛，是我太自私了么？

　　“你可愿娶我？”

　　“你可愿嫁我？”

　　我笑，掂起脚尖吻碎他眼角的残泪。

　　是的，我愿意。

　　我把文思捷带回竹居，离我凡骨褪尽还有三日，时日虽短，但我想，已经足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