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钩斜篇·裂

点击订阅 关键词: 作者:祭.默月 2008-09-27 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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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雪中吟〗

  时值三月。

  朔北寒江上,独钓的渔人兀自依稀,偶尔有化冰的河,渔人却还是担忧有性命之虞而退居庐内,闲待开春之时。那时,南方的芳菲都已尽了,而北地依旧是冰消雪融的景,年年如是。

  天地一白,犹见得一辆马车正嗒嗒而来,夹杂着马的嘶鸣,也许过度劳累,也许过度严寒。驱车的人却片刻都不敢懈怠,马鞭狠笞,马蹄如雷,马驰如飞。偶尔路过的人睁大了双目盯着飞驰而过的马车,北地寒,即使是江浙莺歌燕舞的三月,过往的人不过寥寥而已,何况是马车。

  车内坐着浑身浴血的三人,两女一男,苍白的脸上仍倔强地留有淡薄的血色。然而,任那血色再倔强,不多时日,也会湮灭殆尽的罢——过路的人这样思索。天寒雪冻,没有人情愿将一家子接到屋内,更快地耗尽储以过冬的、为数不多的粮食。巨商富贾则更毋论,这年头商贾无不奸诈狡猾,有粮草便高价买下屯在仓内,待到民不聊生时再高价抛售,榨取无数黄白之物。

  也罢,一家子逃亡至此,本也没想过能活下去。

  玉璇玑面容甚为姣好,在那嘈杂喧嚷的市井内,是颇惹人妒的。她不过十而有四的年岁,上门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媒婆一个接一个地登门,将她的寒门装点得一阵喧腾。而她也是心气极高的女子,所有亲事一并被她婉然回拒。

  她那样形貌俱佳的女子可谓寥寥可数,市井中人见求婚不成,恼羞成怒,便在民间散播谣言,诈称玉璇玑的样貌是妖魅所化,谮害之深,不啻于朝野中大大小小的冤案。最终,众人竟被这样的谰言所蒙蔽,将玉璇玑当作妖狐,欲除之而后快。一路逃亡,身上血迹斑斑,最初时还能有皮肉撕裂的疼痛深深地刻在心中,而今已然麻木。一双手更是伤痕遍布,森然异常。

  马车行至一座小屋前歇脚时,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土炕温暖的气息霎时涌出,她几乎以为那暖意能融了一冬的雪,却不敢奢望这户人家有任何的款待。疲乏地闭了闭眼,抬手让车夫继续赶路。

  “慢。”开门的男子的声音响起,温存依稀。

  她疲累地抬起眼,望向那男子,撩开帘子:“公子有何事?”

  却来不及擦掉面上的血迹,男子面露惊骇时,她眼前登时就是一黑,倒在漫天旋舞的雪片里。

  醒来已是药香袅袅,暖意煦煦,犹若江南三月的阳光,一碧万顷。壁炉的熊熊烈焰融了一屋的凛冽,眼前是男子清隽的眉眼。

  “谢谢。”她勉力道了一句,而后仿佛那两个字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半天无法起身,只见得那神色亦悲亦喜的男子。他细心地为她铺上被褥,递给她一碗尚自温热的姜汤,道:“你醒了。”

  “我爹娘呢?”她翻身掠起,被那男子宽厚的手所按住。那男子鬓发并不年轻,两鬓点霜华,额角染风尘,目中带了几分悲悯。在她片刻的凝视后,那男子方才开口,语声中透出掩不掉的沧桑故老:“那车夫在我将你们接进来后不久就走了。你爹娘,他们因伤势太重,所以……”他轻轻阖上了眼,“姑娘,节哀吧。”

  “啪!”玉璇玑双唇方欲张开,喉间竟有东西死死地哽着,手剧烈地一震悚,盛着姜汤的粗瓷碗猛然跌落,肆无忌惮地铺开一地暗黄。许久,她才放声痛哭。男子静静凝视她,再无可表,眼神中满是悲悯。

  “死者已矣,生者要坚强。”那双爬满老茧的手倏尔按上了她的两肩,男子如一位兄长抚慰着她。老茧粗粝的触感从脸颊上拂过的刹那,玉璇玑蓦地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盯着那风雪中拉开门,送给她一屋温暖的人。
即便是掩不住的沧桑世故,却仍比她大不了多少年岁。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她的面上有绯红乍然一现,随后不惊轻尘地隐去,静静凝望着面前容貌安然妥贴的男子,心下感到莫名的安定。

  “名字倒不重要——叫我子衿吧。”他俯下身去,收拾好一地的碎粗瓷,对玉璇玑微微展平了两眉,“寒舍简陋,不介意的话,在这里养好了伤再走。姑娘芳名呢?”

  “我叫玉……”她开口,但只吐出一个字,攸地住了口。人心莫测,谁又能应允万里迢递后的朔北,会有宛如这里的白雪一般纯洁的人心?遂脱口道:“我叫玉疏湮。”

  “玉疏湮?”刘子潇微微沉吟,片刻后笑道:“好名字。”

  “即便是好名字又能如何呢。”她应着,仿若喃喃自语。

  窗外大雪犹然起舞,片片而落,纷纭如织,纯白如练,却不知要几时才能见到朔北清洌的日光,化开万古冻土。

  〖无嫌猜〗

  他待她自然是极好的。他虽拙于言辞逗乐,在文学方面却颇有一番造化,笔走龙蛇字字珠玑,辞句纵横捭阖,落于纸上,直令人拊掌相敬。玉璇玑——应唤她玉疏湮——最是喜好读他的诗词曲赋,一心思量他手中那支极平常的狼毫笔,怎能描出这样华彩的篇章,映得沉郁压抑的大雪天一片日光的绯艳。

  子衿从不忘她一身的伤,羼着铁砂、毒素的刃口分外刺眼。他大抵是一名药师,药虽是万分有效,却苦得令人难以下咽。玉疏湮曾对他抱怨,然而每每他将药碗放在案台上,见玉疏湮并无动作,便一脸和煦的笑颜,端起药碗,送至玉疏湮唇边,十足像一位兄长在宽容妹妹的任性。

  拒绝的话就这样生生抑在了唇边,玉疏湮只得无奈地叹气,接过药碗,强自咬着牙一口灌下。此时,子衿会递来一枚甘若醴酪的沙果。她愕然,雪天新鲜的水果已是少见,何况一直以来他都如此关切地递给她一枚,每日必有。

  这样的日子不知宁谧地淌过了多久,直至玉疏湮的身体痊愈。

  “湮儿。”何时,他已开始如此亲切而充溺地叫她。她在伏案执着一本《诗经》,听得他的轻唤,她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笑道:“有事?”

  “你应是会武功的吧。”他笑如薄晖,清浅淡素,轻抬襟袖,登时有一物从他的袖间滑出,映得满壁盈璨流光,灼得人双目生疼。她讶然,待看清了那玉质的一对弯钩,蹙眉道:“贵得很,为什么还买这东西?”

  “这是十大神器之一的玉钩斜。”他握着双钩,熨贴上她的脸颊。玉质花容,玉骨冰肌,倒当真是相融相成,毫无瑕疵可言,“多好看啊。”

  “嗯……谢谢。”她欣然伸手接过,玉泽如煦,悠悠氤氲开来,她病愈后的脸颊不施粉黛,竟也艳压无数庸脂俗粉,自然动人,直若浑然天成的一般。他登时心生爱慕,扎根盘踞,顷刻万丈,蓊郁葳蕤。霎时风起,吹散一屋沉抑。

  淡淡的日光浮上女子娇艳如花的面庞。

  〖兵刃薄〗

  “湮儿,过几日我要回江南一趟。”他搁下笔,将镇纸移开,道,“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能一起去吗?”是时,玉疏湮正舞着那对玉钩斜,漫不经心地问。
“路途遥远,你的身体还在调养,最好不要去。”他转过身,佯作取一卷熟宣,轻巧巧地掩掉了面上倏忽即逝的异样。同时他也未瞧见,她脸上那稍纵即逝的黯然,而后目中精光乍现,只埋首,淡淡道:“好的。”

  他未觉不妥,仍是铺开了宣纸,匀开浓墨,笔锋椽劲,语意妙绝。

  翌日他收拾了行囊雇了马车,扬鞭往江南疾驰。眼见桃花始盛的朔北,缓缓地化为树茂莺啭的江南,他蓦地有了梦境中的感觉。柳边深巷,花下重门,原是塑就佳话的一隅,却又是谁,将那执手相笑的人葬在了朔北的漫天飞雪里?亭台轩榭,犹随着水乡特有的汀淙水声经年不衰,木讷地伫在道旁,也许会少了一位伊人的装点。

  罢了,回来的时候既然是极少,那么便不贪恋沿途的风月吧。他如是想着,毅然下马,将银子扔给车夫,并不待他找零,随后翻身上了一匹白马,吟鞭而驰,踏花疾去。

  马蹄声停驻于一栋金阙林立的宅院前,篱墙将一片奢华束之高阁,有如凌空般,高屋建瓴地睥睨平民。他牵马至门前,缓缓抬手,叩门。门上那块镌有“卫府”的鎏金匾额光彩逼人,流光翕然,璀璨异常。

  “谁?”仆人拉开铜环,大喜,“少爷,您回来啦?”不待他答话,那仆人便飞也似地蹿入了屋内,隐约听得他盎然的喊声:“夫人,老爷,少爷回来了!”

  他苦笑着,情知接踵而来的便是无二的大摆家宴,大会宾客,却还是躲避不了。遂拂了拂两襟,走入院内。恰逢夫人、老爷偕同而出,他笑道:“爹,娘。”

  “哎呀,子衿哪,你可终于想到要回来了……”卫夫人喜不自禁,为儿子捋着稍染风尘的衣衫,“来来来,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一个人漂泊在外,偶尔回家,娘叫厨房的人给你做些好吃的。”

  依稀辨出此处是昔年的厅堂,此刻两壁堆满了书卷,有浅浅的墨香浮动在空中,恬然而静谧。卫家三人端坐其中,桌上佳肴无数,然则子衿没有吃的意思,有些艰涩地开口:“娘,孩儿有一事相求。”

  “怎么?”

  “娘还在派人找寻那玉璇玑的下落?”

  “不错!”听得“玉璇玑”三字,卫夫人脸色立时一沉,道,“高傲成那副德性,还不得了啦!”

  “可是,前几年的造谣还不够么?人家只是一个弱女子,何苦逼她至此?”

  “不够——我说你莫非是真的看上那人了吧?天下好女子多得是,她玉璇玑以为自己能干嘛?能登天啊!”卫夫人兀自面带怒容,索性伸手一敲桌子,声音分外刺耳。

  “那么,娘,我就此告辞了。”他强抑面上的愠色,霍然起身,拂袖而去,徒留身后数声呼喊。他再不回头相顾,一时身后的气息仿佛溢满市井中的污浊与烦闷,令人逍遥不得,遂快步离去。他隐隐念及,只有朱门外的一片广袤,才真正回归了人的气息。

  “子衿。”他走至大门前时,倏然一声低唤入耳。

  他惊诧地拉开门,一物登时长驱而来,直入他的胸膛!

  为什么,为什么?他无言地瞠了双目,刹那间看清了面前女子的脸。

  “造谣,追杀我的家人,你们卫家,都得给我去死。”她木然的脸上有无边漫漶的恨意,纤手略抬,将玉钩斜缓缓拔出他的躯体,悉数吹尽上面浓稠腥红的液体。

  “我以为……我这些年做的,可以弥补了……”他怅然而叙——悉心无数,却怎料冤冤相报,徒添旧恨,终成孽缘。

  她未答言,漠然将他残破的躯体抛诸脑后,衣袂翩然,静默离去。

  身后尘气莽然,瞬时黯淡,起万丈尘嚣。

  「章五 蹈覆辙」

  〖漠轻寒〗

  雾髻烟鬟,凤钗朱鸾,蚕纱作衣笑倾城,白玉为钩面似花,好生美丽的女子,比拟当年的玉璇玑,更添几分娇俏可人。市井哗然,玉璇玑“无故而亡”,继她之后的女子别是一番风韵,一如从前那般提亲不断。三媒六聘将如此美丽的女子纳入家世,无非是让自己的脚根在市井中盘踞得越发稳固。

  她哂然。虽是大轿聘礼接连不断,然则提亲的人又有几个与她曾谋面?毋论为她的容貌抑或别的。为此,谣言四起,无非是说她倨傲无比,皆如其夫云云。一切仿若在蹈玉璇玑昔年的覆辙,只是主角更迭——从青涩的幼女,变更为成熟的女子。

  遭遇却是同样的。她不时握着玉钩斜,嗟叹世事污浊。然而就算这般遭遇过后,她是否能与玉璇玑一样,遇到一位能与她相濡以沫的郎君?

  罢。这年头,势利眼远多于能与佳人袖手低语的才子,还是不要奢望吧。

  玉璇玑曾用于梳妆的古镜前,又添一份妆奁,又是同样妩媚的身影。女子日日执梳握钗,插簪挽髻,容貌则一日臻于一日,美艳不可方物。

  身边却寂寥如斯,不如玉璇玑平日能与她絮絮而言,无关人心,无关欺诈。

  呵,斯人已故,回想却是,一番离怅。

  画眼描眉,点唇绘面,玉容粉黛,终不过是一缕光阴,一场醉梦。

  廓落凝眸。

  〖夜半语〗

  “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女孩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轻灵而奇诡。正当廿七,弯弯夜月一钩纤,月色淡薄若轻纱,将女孩的面庞氤氲不见,脆薄而纤柔。唯有她轻声的切求近在咫尺,沉静的笑意直入犹舞的心,随血液透入骨子里。

  “为什么呢?”犹舞唇角噙笑,略略侧身。

  鱼沉雁杳的容色,月光都仿佛为之一粲。

  “我是你儿时的玩伴,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邻村的君柒。”女孩目光清澈,微偏臻首,亟亟地道。犹舞回身,细细打量眼前青涩未脱的女孩,忽地笑了,纤长的手柔柔地按上她的肩头,巧笑:“君柒,原来是你。”

  金瓮绿醅浓。长亭星淡,银汉月明,一觞一盏,对饮的是两名女子,隐有细碎的笑语传出,叙说幼年玩闹的只言片语。仿佛脱了一切桎梏,端庄秀丽不失傲然的平日被暂且抛逐身后,犹舞的笑颜并非百媚横生,而是兴味盎然,宛然孩童。

  “舞姐,你是否爱喝茶?”微微酒酣间,隐约听得君柒幽幽的问话。

  她抬起因醉意而有些迷离的双眸,笑道:“喜欢,最喜毛峰。”

  “舞姐,你似乎有些醉了。”一双手触及犹舞的双肩,力道适中地揉捏着,君柒笑道,“小妹这就给你泡一杯毛峰醒醒酒。”

  “多谢。”她矜持而有礼地答道。

  “舞姐,喝茶。”一盏琥珀色的浓茶呈于犹舞的眼前。醉里犹可见那茶水上升腾的白色,似雾非雾,似烟非烟,萦回而起,悄然而散。

  “柒的茶道当真不是盖的。”犹舞伸出纤纤玉手,端丽地握起茶盏,淡笑,“闻那味道就已无法抵触,不知喝下去该是如何妙绝。”言罢,茶如甘泉,汨汨入口。味虽淡,却有道不明的味,香甜而令人流连。

  “好。”犹舞欣然拊掌,视君柒而笑,“可否劳烦你每日煮与我喝?”

  “自是没问题的,舞姐任喝。”君柒盈盈一礼。

  〖末流转〗

  “舞姐,你真美。”君柒娇笑着,递与犹舞一盏琥珀色的莹茶。

  “谢谢。”犹舞恬然笑道,接过茶盏,将丹唇凑至盏边,饮着清淡甘冽的液体。

  一刹间,似有莹白通透的玉自后心刺入,从胸膛中直穿出,随之而来的是君柒垩垩的冷笑:“可我要做比你更美的女人。我要你的玉钩斜,我要你的绝世容颜,它们本该属于我。”她将玉钩斜缓缓一绞,抽出犹舞的身体,任凭玉钩上的浓稠血液滴尽,落如桃雨。

  她的笑放荡而夸张,映于犹舞的瞳中。

  接踵而至的是茶盏破裂的脆响。然而犹舞依旧笑了,讽那污浊的人心,嘲那无常的世事。甚或,在自嘲。

  或许,这是一种轮回,乃为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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