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玉清道人

　　某一天，我出现在了一个叫长寿村的地方，绿树环绕，鸟语花香，今天是第一天，我心如止水地等着，眼前有一座木屋，别致清雅，门口的院子里排着士兵一样的木制器具，小到干净朴素的木勺，大到雕龙转凤的宁夜安梦，每天，木屋前都是门庭若市，无论江湖豪侠，还是市井百姓，无不喜爱这里的木器，都愿意不远万里，前来光临，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木屋的主人名叫鲁成，轻年而憨厚，我发着他将与客人交涉之外的时间都用在了制作器具上，打磨，细琢，上漆……一堆木料即可开出花来，长寿村的北方，有一座傲立与三界中的方寸山，山中有一条清澈甘甜的小河，盘踞深山里，地势险要，却是长寿村村民们乐怡的水源，虽然挑水需要消耗一个年青汉子一个时辰作为来回，这些善良的村民们还是感谢老天爷赐予了他们乳汁般的水。在我等待的第四天，鲁班因为生意繁忙，已经三天没有上山挑水了，此时，正当他好不容易得闲，扛起水桶，推开柴门，天空却散起了细密的雨丝，他皱起眉头，苦恼地踌躇了——方寸山地形高陡，雨虽不大，却密，那山上的青苔雨后湿滑，如果不慎坠山，后果不堪呢。

　　“哎!姑娘，来屋下避避雨吧!”他挑水不成，却看见了对面的我。我展开脸上的笑容，金步缓摇，走了过去。

　　“看你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怎么一直在那里?”看似他随口一问。

　　“才第四天嘛。”我看着雨回答道。

　　“四天已经很长了，在等人吗?还是路过，亦或想要来此定居?”他打量着我。

　　“我想…应该还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没想到木匠的话会那么多，我一时答不上来，换乱答道。

　　“哦…。”接下来，他皱着眉头，抿着嘴，脚尖焦急地点着地面。看着毫无停意的绵绵细雨。

　　“你是要去打水吗?”我指着他身边的扁担和水桶。

　　“嗯!本来是的，我的水缸已经见底了，可是……。”他说话一向有那么有力。

　　“今天不用去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向他微微一笑，转身望向烟雾中仙隐般的方寸山，将灵力集与指尖，与目中两条水流从方寸山腰破空而来，如两条丝滑透滢的绸缎，缓缓铺进水缸，尔后水花四溅，逐渐满溢。

　　“自我有知觉起，就有这样搞不成，低不就的操控水的能力，这就当谢谢你让我避雨吧。”我莞尔，结束了他的惊叹。

　　或许是一切来得太突然，他愣了愣，才说：

　　“在三界中，各种奇门异术，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大多都沦为杀戮的工具，今见姑娘略施薄技，却清新脱尘，或许，你来自东海龙宫，是龙女转世呢!”

　　我不置可否地笑着，他问：

　　“你的家人呢，为何独自一人来此?”

　　看着他真诚的眉目，我只能真实回答：

　　“我没有家人，来到此地……或许是定数吧。你呢?怎么一个人?”为了避免她的追问，我只能反问。他坐到了竹条凳上，示意让我坐在对面，说：

　　“我从小与父母生活在长寿村，十五岁那年，背井离乡，到繁华的长安城拜师学艺，期年之后，终于学的一手木艺，回乡，以为能从此孝顺父母，安居乐业，却没想到，父母于我回乡后一年，双双病逝，如今我虽凭技艺，略赚薄金，购得如此宽适的居所，都已无亲可待……。”我看着他眼里逐渐像门外的世界一样雾气升腾，连忙安慰道：

　　“你如今已经是三界著名的工匠，我相信你父母在天有灵也一定会为你而骄傲的。”他把放逐的眼神收了回来，笑了：

　　“谢谢。不然……你就暂住在客房吧?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是办法。”

　　“好哇。”我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充实，白天，他生产木具，我烹制饭餐，用特有的能力帮他“挑水”洗衣，每日浅夜，在院里竹间漏下的月光里听他讲述从三界顾客们口中听来的爱恨情仇。

　　渐渐地，三界中有了微微的风声，鲁成有了一个娴静温淑的夫人，每当三界的热心人借购物之时，向他求证，我们都只会微笑，不做过多的解释。因为，这样的事，总像云和天一样，说不清是云撑亮了天，还是天包容着与，也因为我们心里都有一个小小的希望在发芽，于是，在某个平静的夜里，我们入场在院里谈笑乘凉，突然，他正襟危坐，说：

　　“你快乐吗?”

　　我用思考，就回答道：“快乐啊。从你和我搭讪的那天开始，就是我存在后快乐的开始。”

　　他正色的脸上刚毅的线条慢慢舒展成微笑的幅度，说：

　　“那么，我好吗?”

　　我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脸上的绯红，在银色的月光下，也没有藏好，可是我依然很好奇，一个工匠，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于是，答道：

　　“你很好!”

　　他调整了坐姿，认真地说：

　　“三界现在都说你我已为连理，我想，不如…我们就结为夫妻，好吗?”

　　我想我此刻的笑，一定像苦莲一样灿烂和决绝，问：

　　“鲁成，我们相识多久了?”

　　“二十日。”

　　“你可知，这二十『警告：注意文明用语!』连我是人是妖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我来自何方，要去向何地，何来连理可言?”我慢而有力地问。

　　鲁成回复了正色，说：

　　“在我出村游学期间，曾在黄沙漫天的境外，遇见过一位斧头帮的帮主，他向路过的每一个人讲述了他那凄美可叹的爱情，路人无不为之动容，他总说，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说，他愿意。而无论他向路人重复多少遍，这些千万次的祭奠，也挽不回失去的机会，于是，我暗下决心，当遇见自己心仪的人，无论她是仙也好，魔也罢，一定要争取一番，况且如今世道，三界通婚，已为常事，江湖中不乏神仙眷侣，你我有何不可?”

　　我继续追问：

　　“那你也不像知道，我的来龙和去脉?”

　　他笑着摆了摆头，说：

　　“在我学成归来后的一天，在村中遇见一位带着三个徒弟西去取经的锅炉僧人，在他化缘的时候，向大家讲述了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有无数次都差点沦为妖魔口中的长生肉，有翻不完的穷山恶水，而他的三个徒弟却神通广大，我们都问她，为何不然自己的大徒弟代自己去取回真经，他慢慢地说来，世间许多事，都在乎于缘与心，当人们患者坚定的心向着目标朝拜时，一切所谓的困难和快乐，皆为缘。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渐渐明白，人生就像木具，当一棵树，被图纸既定为一张桌椅的时候，它所受到的每一次入骨的修裁都成了定数，虽然桌椅不是木想要的结果，可那是人定的，人定物，而天定人，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告诉我，你的到来时定数，而世间所有之事，哪件又不是定数?我心意在你，你说你没有家人，想必你的过去，必为不好的回忆，对于以后，我们会被上天雕刻成如何，已是冥冥中的注定，我们只需要近乎自己的职责即可。”

　　听完，我满意地点头，说：

　　“今天是第二十『警告：注意文明用语!』我相遇后第四十一天，我便答应你。” 终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笑了。

　　从此以后，日子平淡依旧，看似细水长流，鲁成每日出售木器时，总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个顾客说：

　　“是日，一定要来为在下的喜事生辉。”一时间，长寿喜气洋洋，我多么希望剩下的日子飞速轮过，结束与时间的赛跑，与鲁成缘定三生，而在那个慵懒的午后，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我便知道，那个与我素昧蒙面的人来了，我似乎听见了他腰间的乾坤袋在风中猎猎作响，我平静地叫来鲁成，对他说：

　　“鲁成，我要离开了，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别打断我，让我说完。”我伸手制止了他满脸的无解，这时，院子里来了一位虎壮士，手中的双锤闪亮逼人，他的语言直白见血：

　　“走吧，玉清道人，师命难违。”

　　我拉着鲁成，来到虎壮士面前，看着鲁成的无措，说：

　　“我是三界里来无由去无因的玉清道人，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帮主侠士完成师傅的使命，如此而已。”

　　鲁成着急地拖过我，说：

　　“世间被收服的妖，无不是作恶多端者，你非但不曾祸害一方，且善解人意，何有被收之理啊?”转身“虎侠士，她不该灭，她和我情投意合，有意结为连理，你就不能高抬贵手?”

　　虎壮士叹了口气，说：

　　“鲁成先生，你是三界有名的工匠，见多识广，奉师命收妖，此乃天经地义，且师命难违，望谅解。”

　　“是啊，鲁成。”我抢过话头，不想听鲁成说那些让我想反抗命运的话。“我的存在，注定如折子戏，谢谢你让我在短暂的存在里享受了人间平淡的快乐，你努力争取过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像山头的大当家一样，从此一蹶不振，你也说过，无论分合，皆是缘分，今天我的离去，亦如我的到来一样为定数，既然上天要如此雕刻我们，我们也无话可说，你不要愤怒，更不要悲伤，从今以后，依然要尽你所职，为三界造福，今后，方寸山的泉水，便如我。”

　　我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微微颤抖的声音，鲁成满面泪流，不停摇头，口中的话刚出一半，我微微一笑，说：

　　“今天，你不用打水了。”

　　于是，集全身灵力于眉间，顿时，方寸山方向，似有万马奔腾而来，村中之人，无不面面相觑，接着，只见方寸山腰，似有白龙回首，俯冲下山，硬生生砸出一条河道，至长寿村北方，一条蒲谷倾泻而下，三界所见之人无不惊叹，在水奔如龙腾之时，我感觉自己元神已消耗殆尽。声如洪钟的水声遮挡了鲁成疯狂的呼喊，院里兴奋的三界顾客用拥挤的人潮隔开了我和他，我向虎壮士递过一个眼神，他缓缓举起乾坤袋，我的身体升腾到了半空中，用透明的手打着像鲁成说了再见。他眼如山泉，泪如山崩，这时，河流至长寿村，已像灵敏的水蛇，蔓延到长寿，一时间，如叶里的脉搏和手里的脉络，逐渐铺展。

　　后来，长寿村的百姓争相传诵着带给他们清泉的玉清道人，长寿村北方的瀑布旁，有了一间纪念她的祠堂，鲁成更加倾心于木器的制作，终于成为三界最为敬重的工匠，每当他被世俗愤怒所愠，便至河边，以水拂面，心中顿如雨后山林，静如新生，久之，他将随声所带的木块以河水加以淘洗，用刻刀做成各种饰品，这些木块，经过河水洗礼，竟褪去木衣，如玉温润，三界有为之士，将他们镶于各种战斗装备之中，携有之人，当怒气乱了阵脚，便会觉得一缕清凉掠过全身，所有蛊惑之术全消。这样的奇术，世人谓之：玉清诀。

　　故事到此结束，从此三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