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年华

　　字幕：1963年，新加坡

　　(他和阿炳在小餐馆里)

　　周：我问你，从前有些人，心里有了秘密，而且不想被人知道，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炳：我怎么知道。

　　周：他们会跑到山上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一个洞，然后把秘密全说进去，再用泥把洞封上。那秘密会留在树里，没有人知道。

　　字幕：1968年，柬埔寨。

　　(一座古老的庙宇里，一位小和尚看着一个奇怪的游客。他在斑斓的老树上找到一个小圆洞，深情的看着。忧伤的大提琴声响起，他把嘴伏在上面，轻轻的自语。他走了，留下一个填着带有青草泥土的洞口。)

　　字幕：

　　那些消逝了的岁月

　　仿佛隔着一块

　　积着灰尘的玻璃

　　看得到，抓不着

　　他一直在怀念着过去的一切

　　如果他能冲破

　　那块积着灰尘的玻璃

　　他会走回早已消逝的岁月

　　——《花样年华》

　　一。

　　站在窗前，看他独自前行的背影。想着他的孤单。还有倔强。没来由的，心就疼了起来。

　　和苏郁的相遇，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的以前。是在人头攒动的东海，抑或是沉船呢?应该是个晚上，混在一个队里，互相加了好友，慢慢就熟识起来。

　　接触梦幻是因为阿罗。阿罗痞痞的笑着，说那是个可以结婚的游戏。阳光洒在阿罗的头发上，晃得我有些眼晕。那样灿烂的笑容。是我喜欢的人呢。

　　后来阿罗终于知道我开了两个号在太和。我记得那天是一个周六，我们并排坐在网吧，面前的电脑是同样的画面，月桂树下迷离的烟火。阿罗的左手边是他的雪碧，右手边是我。我的左手边是阿罗，右手边是我的可乐。他面前的小人是白衣的侠客，叫罗艺。我面前的小人是白衣的舞天，叫夕月。

　　阿罗终于没有陪我把这个游戏进行到底。每次点开桌面上那个大大的梦字，开了那个叫罗艺的侠客满大街乱跑，看他头上一成不变的称谓，夕月的夫君。

　　是一段很温暖的回忆。一直到现在，都很容易被笑容灿烂的男生蛊惑。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因为梦境一样的阿罗太美好了，所以才不可能是我的现实呢?

　　二。

　　看到苏郁了。一个人杵在站台上，傻傻的，呆呆的。觉得很开心，很熟悉。开始是挥手，没有反应。待走到提眼前，晃了晃手掌，他终于笑了。

　　在我的印象里，苏郁是一直在的。早上起来上号，他在跑商;吃了午饭开号，他在补店;临睡了去收拾房子，他还在师门。有时候大家会组队抓鬼或者练级，更多的时候只是打个招呼，聊聊天气说说区里的八卦——大抵，就是这样慢慢习惯一个人的存在吧。

　　阿罗的脸上是难得的严肃。阿罗那两条好看的眉毛蹙的很深，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抚平：阿罗，那就这样吧，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我有太多想问的问题。她哪里比我好呢?她比我更爱你吗?我们的快乐哪里去了呢?

　　可是我看着阿罗。看他脸上不再有阳光般的笑容。看他紧蹙的眉看他紧抿的唇。这不是我熟悉的阿罗啊。可是我的阿罗呢?我怎么可能会弄丢这么好的阿罗呢?

　　阿罗是很好的。他把罗艺留给我了。阿罗说，是你一手创建的呢。罗艺那时候是第一的方寸，阿罗花了很多心思才练起来的。阿罗曾经说过要和我一起做首席呢。可是我一直惫赖，满足于捉迷藏样的追着阿罗的影子到处跑。

　　是不是这些才让阿罗离开我呢?很久以后苏郁说，他只是没有那么喜欢你。他只是没有像你爱的那么多。

　　三。

　　星巴克很多人。大概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地方，随意的发生着一些当事人都觉得恍惚的故事。我看着面前的苏郁。我是出差路过，飞机在两个小时之后起飞。他花了四个小时到这里。然后还要用掉同样多的时间才能回去吧。

　　苏郁说话的时候都是安静的。温和的看着你，薄唇一张一合的，像鱼缸里的金鱼。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比喻。也许他们才是同类吧。漫不着边的说着若有若无的话题。为什么我们认识五六年了都没想到要见面你?没有机会吧。苏郁说，我想过的，只是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这几年的日子一直过的很糊涂。06年的时候阿罗离开我，07年的时候我和慕飞分手，08年的时候和叶相看两厌。后来终于认识沙子，说到结婚。大概，我们都是想安定了吧。

　　王菲说，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我想她是说错了。要不然，就是我比较迟钝吧。用了若干年的时间，终于明白原来阿罗那样阳光的笑容，不是我的终究再也不会成为我的。

　　有一阵子很倦。好像忘记了罗艺和夕月。隔了很久想起来，更新了很多资料包打开梦幻，夕月的头上依然是罗艺的名字。点开右下角晃动的小手，有很多好友结婚卖号之类系统消息，也有好多是苏郁的留言。2007年9月25日。夕，今天是你的生日，要快乐哦。2008年1月1日。夕，新年了，你好吗?

　　最近的一条却是昨天。夕，我大概是跟你一样了。要工作，以后怕不能上来等你了。你大概也不会上来看吧。夕，我喜欢你，很久了。也许慢慢会忘记吧。再见。

　　四。

　　温和的苏郁拿糖包给我。我习惯加很多很多的糖。难得苏郁取笑我，说你这样的人怎么算喜欢咖啡呢?我接过糖包，指尖碰到了苏郁的掌心，很温暖。可是我终于拿了糖包缩回了手。

　　有一次是门派闯关。家突然停电，本来想算了反正一会儿不上也没什么啊。后来终于忍不住跑去网吧，开游戏却依然是战斗的界面。坐下来看队伍却是吱吱喳喳，说什么不T没法玩了之类。苏郁发消息过来却很简单：你还好吧?

　　不晓得为什么会想起久远的往事。那些平淡的日子应该是开心的吧。经历了如许岁月的沉淀，忘记了曾经以为是烙在心上的伤疤，却依旧清晰的记得一些平淡的细节。

　　安静的苏郁看着我的眼睛。没有压迫的感觉，还是很温和，好像很熟悉一样。苏郁笑着说，夕你要忘记了吧。我也要忘记你了。我只是舍不得这些岁月。

　　是不可抑制的绝望。想起的是郭芙。在伤害了那个少年以后很久，才开始模糊的问自己原因。

　　后记。

　　十分喜欢王家卫的那部《花样年华》，至今清晰的记得影片的最后一幕：梁朝伟在吴哥窟的一片废墟中，对着一个荒芜的树洞，诉说内心的隐秘，眼神忧郁而黯淡。后来，他用泥土将它盖上，让发生在花样年华的故事深埋在那里。从此，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曾发生过什么故事，他曾牵挂过谁，默念过谁，又欺瞒过谁，伤害过谁。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私秘密，一点周遭环境不能容忍的骇俗想法，一段不能向他人倾述的情感经历。

　　这些刻骨铭心的事情，一直偷偷地放在心里，时间久了，也许真会憋出病来。

　　所以需要有一个树洞。也许我们都需要这样一个树洞。也许只是随便一个地方，不用面对面，无需顾忌现实身份。把这些事情一吐为快。从此不再去追究谁是谁非。从此忘掉曾经相遇的你我。从此不会去追问那些值与不值。

　　把所有的过去抛掉，然后才能轻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