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如雪·千年泪

　　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了悲剧，盘丝岭上纠集了千年泪的小妖，发如雪，春十三娘说，这是前世负情太多，所以今生才会有这样的果，那白的发，让人的心看了生生的疼。

　　我是夭夭。逃之夭夭的夭夭。我有一头银的发，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发如秋霜。

　　春十三娘是我的师傅，这些年我从未见她笑过，而师伯晶晶姑娘更是有着浓的化不开的愁绪。盘丝岭上的女子都是不会笑的，盘丝岭上的女子都是妖，何以谓之妖，就是不被正道所容的女子。

　　每个寂寞的夜里，我都会展开皑皑的骨翼，我不是天使，我没有翅膀，我肩上背负的只是一对翼，夜色里，更觉诡异。

　　会去想，前世里我是怎样的女子，才会甘心在今生让发丝如雪，那一碗梦婆汤，究竟让我忘了怎样的过往？

　　盘丝岭上，有黄的沙，艳的花，娇媚的女子，我们修习着各种各样的封印技术，每一招都足以毙命，每一招出手都看似多情，实则毫不留情。这样的招数正适合我这般天性凉薄的女子。

　　偶尔，我会下山去听一个和尚讲经。我不是附庸风雅的人，只是那和尚说的话会让我胸口生生的疼，宛若突然长出的一颗朱砂痣。我不知这便是劫数。
那和尚常说，前世种怎样的因，今生便会结怎样的果。我便问，那是不是如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般简单。

　　和尚不语，只抬头，深深看我一眼，那眼神似乎要将我全身洞穿，“小妖精，你身上杀气太重！”

　　我嘲弄一笑，“和尚，你不要装清高，你未杀人，那是因为你未遇见要杀你的人。若你遇见，你便逃不掉。”

　　“和尚不会杀人，只会救人。”

　　我冷笑一声，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和尚的叹息声。

　　我是妖，从来就不需要有人来救赎我，明镜里的我，发丝如雪，却有一张娇媚的容颜，这样的配搭，是否让红颜白发更觉璀璨？
发如雪，这等待究竟苍老了谁？

　　手中的 沧海泛着淡蓝的光泽，明明暗暗中，仿佛又看见了那撕心的一幕，一柄晓风残月刺入了那女子的心脏，而那女子的唇边竟绽着如花的笑靥，不曾怨恨，究竟是谁？可以让这个女子不带一丝怨愤的离开。

　　眼睛渐渐模糊，手中的沧海竟发出一丝悲鸣。这柄沧海是师傅送我的。自我拿到，便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诡异的画面，我总觉得，这柄沧海背后隐藏了太多秘密。

　　忽然想起了那和尚。他说他叫无心，他看我的眼神，总有洞悉一切的明僚，他第一次看到我手中的沧海，竟惊愕地白天说不出话，只喃喃说道“红莲，红莲。”

　　傻子，明明我手中的是沧海，他怎么硬说是红莲？

　　和尚说，一件相同的物什，在不同的人眼里便了呈现不同的景象，所谓佛家万象，便是这个意思。那和尚，你怎么可以把沧海当成红莲啊？分明是指鹿为马。

　　和尚不语，只是背转身子，一柄红莲，阅众生相，度众生孽。

　　红莲阅沧海，沧海度红莲。

　　我分明看到和尚的眼底竟有泪，是什么能让看破红尘的和尚掉泪，难道是这柄沧海？可是和尚你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么？

　　“傻小妖，和尚也是人，只要是人就逃不了俗念。”和尚如是说。

　　“和尚你真不是称职的好和尚。”和尚你忘了，我是妖，妖精是没有感情的，妖精都不会哭。

　　和尚呵呵地笑了，傻傻地。我的心底竟然一动。

　　窗外，那一树的梨花开的璨璨然然，晃了谁的眼，动了谁的心。

　　月残如钩，夜凉如水。盘丝岭上的夜都是这般的冷清。春十三娘燃了一柱香，弹了一首清幽的曲，有声音细细的和，是师伯晶晶姑娘的声音。“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曲”这曲子好生凄凉，听的人心里零零落落。

　　听说师傅和师伯年轻时都曾爱上了一个人，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出家做了和尚。原来再美的红颜都留不住你爱的那个人，那么红颜又是为谁而绽？若一夜白头，就等于天长地久，那么我如雪的发是不是预示着有一个人曾经给了我天长地久？

　　不敢想，不去想，因为想了会让人的心底柔柔的疼，怕会牵扯出前生的记忆，怕那是不能负担的痛。

　　春十三娘说最近我的武功精进了不少，她不知道我已是江湖数一数二的杀手，自古女子成杀手的很少，但一旦做了杀手，就一定要比男子多几分冷酷，所以和尚才会说我身上的杀气又重了许多。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杀一个人之前，都要去听和尚讲经文，也许我只是寻求一种心灵的解脱，以求一种宽恕。我终究不能做一个合格的杀手，杀手是没有感情的。

　　这一次的任务是要刺杀大堂的首席，我不知道会有多大的胜算，但是我依然接了这个任务，因为旁人不敢接。

　　临行前，我又去看了和尚，他已经是化生的首席了，身上的灰袍换成了红色的长衫，我笑他，他说他本就是俗家弟子。呵呵，傻和尚。我笑了。和尚一怔，说道：“原来盘丝的小妖也是会笑的。”

　　我楞住了，怎么我笑了么？盘丝的女子不是不会笑的么？

　　“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和尚说：“以后多笑笑。”

　　呵呵，会的。我在心底说，夭夭会听和尚话的，我是夭夭，逃之夭夭的夭夭。这一次的刺杀任务之后，我会结束杀手的生涯。因为我发现杀手已经不适合我，我有越来越多的感情在萌生。

　　和尚，再见。我轻轻说道。只是我未想到，再见面时，已是天涯。

　　这一次的刺杀任务原来是个陷阱，是江湖上的正派人士联合起来诱我入敌。因为我杀的人太多，而被杀之人的家人又怎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我？

　　冤孽，真的是冤孽，原来真的是有怎样的因便会有怎样的果。

　　面对眼前越来越多想置我于死地的人群，我长叹一声，绝望的闭上眼，若这是果，那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忽然眼前身影一闪，有个人竟然替我生生挡了一剑。

　　“傻和尚，你怎么来了？”我惊叹道。

　　和尚微笑，犹若释珈拈花。

　　“无心，你真的决心要帮这个妖孽，而不惜与正派为敌？”

　　“是！”和尚只说了这一个字，却是如此的坚定。

　　我的心一片感动，和尚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说了有因必有果，而这个果不正是我该得的么？我都以看透，你怎么还参不破？
和尚不说话，半晌应道：“若这是我前生应得的果呢？”

　　前生？手中的沧海又在悲鸣，眼前一片眩晕，仿佛我看到了前生的自己，有薄的翼，是美丽的蝶，而和尚手里竟拿着那把晓风残月。
晓风残月？我悲愤的抬起头，那柄刺入那女子心中的利器，而那女子就是我。

　　轮回中，我变成妖，一夜白头，因为等待苍老了我。

　　“无心，你……”

　　“什么都不用说了，这是我欠你的。”

　　无心拿出来那把逍遥江湖，一扇逍遥，就真的可以让我们逍遥与人世间的情爱之中么？

　　而那边的名门正派亦早已经亮出了手中的利器，突然眼前一黑，无心竟然拼了最后的力气用飞行副送我回了师们，而留他一人在那作战。

　　“无心”，我在心底绝望的喊，你怎么可以这般的自私？你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曾怪你的么？前生我是莲，我说了莲不应有悔。今生我是夭夭，白的发，只是为了能让你记住我，能让你在人群中一眼找到我，喝了梦婆汤的我们，害怕你会忘了我，所以才会作弊，让青丝成雪，让你凭这个印记找到我。

　　可我不知道，今生又换来这样的结局。

　　江湖上传言，化生的首席无心被妖孽所迷，不惜背叛师们，与正道为敌，最后仍不思悔改，终于被正道诛灭。

　　无心，无心，你终于要成我心底永远的痛。一滴珠泪滑下，凌结了千年的忧伤，盘丝岭上的小妖终于学会了如何掉眼泪，但又忘了该如何去微笑。

　　无心忘了告诉夭夭，他不是真的无心，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用心疼这个他负了一世的女子。

　　PS：凤凰山145PT水幽蓝谢谢曾与我一起走过的朋友。

　　这篇文章和上篇发如雪·求佛属于姊妹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