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千年望眼,此最相思

作者：精灵い郁郁

仅那千年的一眼，
便落尽了尘世的繁华。

〈一〉相逢草草
我知道，偷偷下凡是不对。可是，观音姐姐就像个老妈子似的，整天念叨着凡间的故事，实在让人心痒痒，所以，我满足了自己这点小小的私心。
“蝴蝶初翻帘绣，万玉女，齐回舞袖...”此时的人间已是一片素白。那一抹妖红，像是朵绽放的旱金莲，在满地的碎琼乱玉里显得格外突兀。走近时才发现是一只尾巴受了伤的白狐，气息奄奄地倒在雪地里，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尽是哀求。我再不济也是个神仙啊，而且一直接受佛经洗礼，多少也沾了点慈悲心吧，于是，我用苍茫叶帮它把伤口包扎好后，它就匆忙逃跑了，我看了它一眼，真是只漂亮的狐狸。

〈二〉同福客栈
小二，你这酒参了水的吧，一点味道都没有。手很响亮地拍在桌案上，这个霸气十足的行为，来自一女子。红衣，红发，比王母娘娘的青鸾火凤还要惊艳。
她这一吼，声音穿透了整个同福客栈。我突然想起一句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许，就是说的这吧。
说时迟，那时快，我当即就冲上去，勇敢地抓住了红衣女子的手，深情地道出了三个字，知音啊。
你，真够直爽！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对了，我叫离火。
清莲。
我们俩简直是相见恨晚啊！我仔细想了下，做神仙就没这么有人情味了，总被观音姐姐拉去念一些“般若菠萝蜜”，其实她可以称做观音姥姥了，还是恬不知耻地逼着我们叫她观音姐姐。最终，我们不知不觉地把几坛女儿红通通干掉，灌入肚皮后，就听见离火开始絮絮叨叨地念着一个名字，白桑。
后来她告诉我，她是一只红狐狸。而白桑则是他们族的王，也是她表哥。不用说，离火爱白桑。
我问她，妖精也可以这么豪放吗？
她似乎有点生气说，你怎么不用妖娆、妩媚来形容我？
我告诉她，我们那习惯用豪放来形容人的魅力。
你们那真奇怪，那你又为什么不怕我呢？
我抿嘴浅笑，我又不是男人，不怕诱惑。
然后她就神气地笑了，一副得意样。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单纯无知的小狐狸精。

〈三〉寒碧洞
我从没想过，凡间还有这等清幽的净土。整个山林围绕着丝丝的淡烟暮霭，仿佛凌飘在云端。杂英交错，鸟雀喈喈，一派空灵之景。
离火说，这就是寒碧洞，我的家，你可以在这里吃喝拉撒睡，不过不知你能适应否。
我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一本正经地说，那么，谢谢了。
忽地，从我们身后的垂柳旁窜出一个人影，一袭青绿长衫，腰际缠绕着一根蛇骨鞭，细碎的金铃悬于节间，声声悦耳。
小离，你可算回来了。哟，还带了一漂亮妞啊。给我做压寨夫人的吧。
清莲，这是白栎。别理他，这斯向来不正经。
我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怎么跟你哥说话的啊，快去看你亲爱的白桑吧，他受伤了...幸好，有人救了...
话音未落，离火就像只草原上脱缰的小马驹，拉着我飞奔而去。见到离火心心念念的白桑时，我想我是懂了她的痴心的。如此纤尘不染的素雅，可攀比那二月里的一树寒梅，即使在休养状态，眉宇间的英气也锐不可挡。对于白桑，我是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眼熟的。
白桑，白桑你怎么了。离火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缓缓睁开眼时，真有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错觉。那么清冽，干净又灵动的眼睛，似乎能吞噬了你的灵魂，又那么，似曾相识。他说，小离，我没事，尾巴伤着了而已，被偷袭，难免的。我突然想起，他也许是我救过的那只白狐，不过，这个想法只是转眼即逝的。
别骗我了，尾巴是我们狐族的精魂所在，你的法力会大减的。
放心，我没事，这是你朋友？白桑指了指我。
恩。和我臭味相投的朋友。离火笑着说，她给白桑的笑容简直可以灿烂一百年的阳光。

〈四〉烟花三月下扬州
白桑恢复得很快。
我一直想出去见见世面，看看，凡间究竟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离火告诉我，七夕快到了，最近街上会比往日繁华得多。

当我们一行四人走在扬州的宜安镇时，我不得不佩服离火的速度，雷厉风行，这个词语最适合她，够义气的，不仅自己陪着我，还带了两个“护法”。我想了想，突然觉得很好笑。一只白狐，一只青狐，一只红狐和一个仙女的四人行，还真够怪异的。
在我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抓一大烧饼时，我看见了传说中的怡红楼，门口的那些姑娘们，一个个风骚得跟妖蛾子似的，招摇着手帕，见男人就喊，哟，大爷好久没来了。
我看了看，说，我要进去。我想，也许我是吓到他们了。
白栎一直抱着柱子，怎么都不肯进。
离火鄙视了我很久以后，终于开了口，说我是女的不能进。
白桑不语，含着笑看我。
我是害羞了的，估计脸都红透了。恩，那个，扬州真是个好地方啊，恩，宜安也不错啊。还有好多卖胭脂水粉的。我赶紧转移话题。

七夕时，我们一起去倾宿桥上看灯火吧。白栎一脸期待地说。

灯火？有什么特别的吗。似乎什么节都离不了灯火。无趣。

可是七夕不一样，听说两个有缘人在倾宿桥牵手，能看见牛郎和织女就说明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白桑解释说。

对啊，对啊，到时候再来看吧，离火有些不耐烦了。
恩，那时候再看。那个，我们先去看首饰。我朝他们挥了挥手。离火拉着我就跑了。
都说扬州妆饰是最入眼的。果不其然。各种质地的发簪、发钗、步摇看得我们眼花缭乱，直到把整个小镇都走遍。
这句话来得突兀。幸好白桑和白栎落在后面。
清莲，你喜欢白桑吧。离火淡泊地冒出这句。
离火，我没，我没有。
我们公平竞争，别狡辩了，看，你脸都红了。离火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
突然的心酸。我就这么回报一个待我如亲姐妹的人，她还让我安定。我真是，比妖精还妖精了。

〈五〉一杯愁绪乱心头
王，前几日又有外族妖精来捣乱。恐怕...一只红狐来报，如是说。
我知道了。白桑疲惫地说。
还有...王，这...我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事，说。
青莲姑娘...恐怕是天界仙子，有人曾在山林见过她腾云驾雾，可能，会对我们狐族不利。
我在洞口听得真切。白桑，会怎么看我。
我不管她是什么来历，她曾救过我，谁也别想动她。白桑的语气是如此的坚定。红狐也被吓退了。
白桑，我救过他？莫非，他就是雪地里的那只白狐？一定是。否则我看他不会这么眼熟，可是，他对我的，只有感激么？ 乱了乱了，都乱了，全乱了。
不过三日。此行三人。
白栎说，我们是去昆仑山找落月，说是一种神兵利器，可以帮助狐族巩固势力，不受外族侵略。
白桑怎么不一同前往？离火焦急地问。
我刚想开口，却被她这一问，堵回了嗓子眼儿。
他得主持大局啊，又不是去一天两日的。放心吧，有我在，一定能拿到宝物的。白栎突然觉得自己担负起了重大的责任而变得无比骄傲。
昆仑山？落月？若真有这等法宝，我怎会不知。这其中定有蹊跷。

〈六〉同生死共进退
该来的总归要来，这是不可避免的。几百年前，一同在武夷山中修炼的妖精以地势各分两派。一山不能容二虎。在经过无数次偷袭，挑衅后，终究是忍不下去了。
白桑，不愧为王，千百只树妖攻来时，他的仍镇定自若和指挥泰然，是常人所不能急的。一声令下，所有的狐族都布起了瘴气，白桑置身于瘴气中，拿起催魂玉笛，吹起了乱魂曲---雪银狐，笛声婉转凄切，声声幽音扣人心弦。对方自是乱了阵脚的，许多树妖都泱泱然倒下了。忽然一阵黑风排山倒海般席卷而过，白桑手中的催魂玉笛被千年藤蔓打落在地，折成两段，逆转了白桑的灵气。刹时，一股檀香扑面而来，是黑山老妖。
你怎样了，白桑。没有落月，没有神兵利器，你是骗我们的对不对。我们匆忙赶来时，看着气若游丝的白桑，是又气愤又痛恨。
你们来送死么？走，走啊。他用尽所有力气狂吼道。
白桑，还是清莲懂了你的。离火笑得有些无奈。
我们不会走的，白栎的语气不可抗拒。
你终究是我和白栎的哥哥。我们怎么能留你一人。
我更不能走，白桑，我们共同进退。
白桑知道是拦不了我们的，只好任由我们去了。白栎迫不及待抽出腰际的蛇骨鞭，挥舞得叮当作响，离火的爪刺上冲出无数火焰，点燃了一片树林。这些对于黑山老妖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的夜魔披风一回旋就把那些法术反震了回去，白栎的蛇骨鞭被震碎了几个铃铛，离火硬是生生地吐了几口黑血。我的法术并不高，可是，在他们打斗中，我已经探知了黑山老妖的五行属土，正所谓阴阳五行相克，我扬起幻化于手中的乾坤，连劈三个日月光华，离火冲上去死命地一刺，黑山老妖最终倒下了。同时，白桑也因灵气被耗尽，倒下了。
清莲，你怎么会法术？离火瞪大了那双狐媚眼睛问我。
难道真如红狐所说，你是仙？白栎有些不可置信。
对不起。可是，现在来不及解释。白桑的灵气快流失了。离火像是如梦初醒般，冲上去，抱住了奄奄一息的白桑。
你们照顾好他。我定能取药救他。
好，我信你。离火笃定地点了点头。

〈七〉莫失莫忘
淡去了尘世浮华，隐没了人间烟火。却道是“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南海，普陀山，潮音洞。依然如此遗世独立。
杨柳甘露。我目的只有这一个。不想，这么容易就偷到了。
当我心急火燎地赶回寒碧洞时，我就该知道的，没这么简单。观音和二郎神已经在洞口了。
大胆清莲仙子，私自下凡已铸成大错，你还竟敢为一个低劣的妖精动情偷药，你可知已经触犯了天条。
清莲，你平时糊涂捣乱也罢了，惟独这次，为师也帮不了你了。
我知错，我知错我知错。可是，能否让我救了白桑再接受处罚，那我也心甘情愿。
放肆。妖自有妖道，由不得你插手。
白桑从未害过人，这对他不公平。我几乎是哭喊出来的。
这是他的宿命，你休想扭转乾坤，逆天？做梦。
二郎神手中的霹雳神枪一抛出，瞬时，漫天乌云翻滚，如天地混沌初开的情景，一道闪电劈下，是天雷斩。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是白桑，他扑到了我身上。天雷斩，落到了他身上。
妖精就是命贱。
司法天神，我们还是走吧。观音终于开口说了句人话。
白桑，白桑，白桑。我喊得眼泪流了一脸。
清莲，你知道么，我们狐族最怕深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所以，你别怨我。
白桑，我恨你，我那么拼了命的救你，你居然负我，我怎能不怨你。
清莲，你是我的劫，我修炼千年也抵不过你望我的一眼，我能为你和我的狐族而死，无憾了。他说，清莲，对不起，我没能让你如愿，没带你去倾宿桥看灯火，对不起，可是，你能为我笑吗。
我牵起嘴角，给了他最美的笑容。
白桑的身体开始抽离出我的手，凭我怎么抓都留不住，白桑，灰飞湮灭了。尔后，整个山坡的石竹堇都开了，开得比春天的山花还要烂漫，铺天盖地的紫，也许，这也是白桑能给我的，最后的沧海桑田了。
白桑，我丢了命都要爱的白桑。我恨你，恨你不顾一切丢下我。我怨你，怨你让我承受所有的悲痛。你可知，我是多么想和你同凡人一般生活，即便到了桑榆之年，告别尘寰时，仍能做你身边那个恬然睡去的女子。

七夕。人间，情人缠绵厮守；天界，牛郎织女相会。我的白桑，在七夕离我而去，那么地大义凛然，不带牵挂，却使我沦亡。

〈八〉长相思
后来的后来。
白栎，成了寒碧洞的王，统领整个狐族。
离火，不再是那个豪放的，有着灿烂笑容的离火了。
而我，依旧是观音坐下那一株青莲。只是，我的整个灵魂都刻下了白桑的一切。然后，我只能抱着那个似梦非梦的回忆。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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