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无言

　　“魂，天天这样过，你不觉得无聊？”我百般聊赖地摇晃着杯边的液体，聆听着身边人的回应。

　　“那你说怎么过啊。”魂用永远都没有着聚光的迷茫眼神望着我，用同样懒洋洋的声音倾吐着。

　　“哼……酒，真是无聊。”看我没有了回音，魂拿着酒杯的手腕微倾，略带哀怨地抱怨道；“人人说借酒消愁，我看也消不到哪去。”

　　我冷冷地从喉中哼出一声冷笑，随着酒杯的破裂声起身。

　　“陌离，你去哪？”魂在后面叫着我。

　　去哪？我能去哪呢？陌，离，终究要离开这陌生之地。

　　即使，是在这待了十六年的陌生之地。

　　十六年，龙宫的十六年。我叫陌离。

　　是。魂，大唐官府首席弟子，那个黑衣剑侠。有力的峰眉，还有眉下那总是清澈着浑浊的双眼。

　　魂问我，你知道你为什么吸引了那么多的天真少女吗？

　　我的眼前是黑暗的。疲倦，就这么修养着，面前是一片湛蓝的大海。

　　因为——你有一双美得妖媚的眼，火凤之睛，是吗？

　　我缓缓把睫毛提起，所以，那么多人说我是妖？

　　魂笑了。你本来就那么不惊风尘，连声音也是，永远的。

　　我就只是淡淡而敷衍地一应，便又匆匆闭上眼。

　　魂的那边，我只听见片片的海涛声。

　　陌离。回头，听见熟悉的音调在耳边回荡。冠上的飘带滑落，显在面前的，一个略漾着苍白的身影。

　　湮，你在？我轻笑着抚抚怀中的五虎断魂，用余光探测她的行踪。

　　是。她的声音并无其它女生的娇嫩欲滴，可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你的红莲呢？尴尬的气氛总不能持续下去吧。我随口掰道。

　　……没带。在很长的空余后，她还是以她简略的话语回答道。

　　为什么没带呢……？你带着红莲很好看嘛……场面迅速冷下去的那一刹，我喃喃着，在旁边的石块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眯缝着双眼就准备小息会儿。

　　她那里是很长，很长的沉默。我皱眉，落湮？

　　火红的凤巢中，好似一个鬼魅的黑影，穿插在熊熊的烈火之间。

　　啊，魂，好啊。我还是那漫不经心的调子，朝着那影鬼魅地一笑。

　　落湮，原来你在这。

　　我轻眯着眼，聆听着他们的对话。

　　嗯。落湮轻轻道，语气并没有因为魂的到来而改变些许。

　　魂……？我先回龙宫了……我懒懒起身，你们慢慢聊吧。

　　遁回的那一秒，我听见魂不大的声音，落湮，我喜欢你。

　　喜欢？我望着面前湛蓝的水纹，是喜欢吗……还是爱？

　　谢谢。我接过落湮递来的醉生梦死，轻笑道。

　　落湮的羽翅轻散着。

　　她，答应魂了吧。

　　我看到她手中的红莲，似乎在闪烁着一个模糊的答案。

　　十六岁。我就这么一直颓废下去。

　　落湮不时地出没着。但，魂却少见了些许。

　　恭喜了，哥们……魂轻碰一杯醉生梦死，看着我的笑颜倒影在波纹中。

　　是啦……十七了呢。我满意地看着他一口灌下，不时的诱人甘液从侧边逃出。

　　呵。你打算找对象吗？魂坏坏地笑着，零散的头带告诉我，他已半醉。

　　没这个打算吧。我也配合地装做思考着，开怀大笑后，又是酒杯碰撞的声音。

　　如果……如果你要在……在我们身边找……找对象，你……你会找谁？哈……魂的两腮通红，又一个空壶粉碎于地面。

　　不觉地，那个略有苍白的瘦弱身影浮现在我的眼前。无意中的一句话，她都会记得我“喜欢”她带红莲……我轻轻甩甩发带，希望能把那些剪影给粉碎掉。没有。我答道。

　　酒过半酣，魂回了大唐官府。月光下，还有三坛醉生梦死散发着诱人的酒香——但对早已麻木了的我来说，早是消愁之物。

　　陌离，你醉了……

　　陌离？你听得见吗？

　　……

　　好好听的声音。

　　是谁？

　　不，不会是落湮。她说话，绝对不会超过三个字的……

　　是谁……

　　宿醉，果然很可怕。

　　头痛欲裂地起身，发现身边的景物早已更换地点。

　　生日快乐。落湮轻道，她的手中还是握着那柄红莲——尽管它已经修理失败三次了。旁边的窗台上挂着此最相思，沧海，彩虹之类的，但好似都完全没有动过。

　　啊……？谢谢。我朝她轻轻笑着，那些武器都很漂亮。自己买的吗？

　　……追求者。她稍有停顿，稍后才吐出这三个字。但我能知道，她略过了两个字：送的。

　　屋中，死寂的沉默。

　　我的师门还没做呢……我先回龙宫了。为了使尴尬不再持续下去，我急急地跳下床，正要念出咒语——

　　我喜欢你。

　　一声不大的声音，响应在屋中。

　　我的咒语还没起头。

　　陌离。落湮轻轻转过身来，她的表情依然让人不忍心去看。

　　喜欢？

　　是喜欢吗？

　　我微微一笑，念响了咒语。

　　她，是应该和魂在一起的。

　　告别的微风划过，也带走了她的几滴清泪。

　　门开了。门外，是她比从前更弱小了的身躯。我呆了呆，进来吧。

　　陌离……我想听你的答案。她开门见山，而我却注意着她的手腕——她没有带红莲。

　　你，应该和魂在一起的。我轻轻道。

　　是吗……？她一笑，为什么？

　　因为魂他会伤心。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魂给牵扯进来……但我知道的是，现在落湮的心很不稳定。

　　伤心……他会伤心。落湮果断道，就只有这个理由吗？

　　我哑言。

　　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他……我和他会幸福吗？

　　够了。我低低地吼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可以走了。

　　好……最后一件事。她淡淡笑着，我也不明白她这个笑容的用意，你爱不爱我？

　　爱，或不爱。我散漫着目光，看着她起身。

　　也许爱，也许不爱。而我爱你或不爱你，都是由你的方向而决定。落湮嫣然一笑，推开门。

　　不久，三界传来消息，普陀首席与大唐首席联婚。

　　我没有去。本来其他十个门派的首席弟子都要去的。

　　我告诉自己，我爱落湮，很爱很爱。

　　但，落湮，你可知道，魂，他太爱你？

　　比我爱你，一百倍，不，也许一千倍，一万倍都不为过。

　　他，会给你幸福的。

　　所以，思念的痛苦，就由我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

　　我苦涩地笑着，饮下一杯醉生梦死。

　　是谁说着离开？是谁从未离开？是谁突然丢失？是谁没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