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记忆（十三）

　　再度醒来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
　　“丹朱。”老虎的神色有丝疲累，守在床边不知多久。
　　我的脑袋仍旧昏沉，记不得来过这样的场景。与盘丝的阴柔不同，这里突显的是种刚劲的雄伟之势。
　　“狮驮岭，”似是看出我的疑惑，老虎伸手扶我：“你睡了整整7日。”

　　7天吗？诸般的缠绕纠结，加加减减便也仅只7日而已。一个寡情的妖精，碰到我，只是你的劫数罢了。
　　心底有难掩的荒乱，自是来了这尘世，先前的记忆便这般明晰了，我本不要记忆，不需要，也不能要。

　　“还是累吗？那么再躺一会儿？”老虎的声音轻柔且温暖，看我的神色像极了一个人。
　　似被狠狠地撞击了下心肺，便有隐约的疼痛阵阵袭来。前段的记忆尚不能忘，我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叠加。
　　“去哪？”见我挣扎起身，老虎疑惑地蹙眉。
　　“从哪来回哪去。” 必须得走，得在留下更多记忆之前回到盘丝。只有那里是真正属于我的。让我变回干净的自己涤净这些多余的负累。
　　“不行。”他干脆的说，在我越过他时，一把扯住我。
　　“怎么？舍不得？” 勾起嘴角，伸手抚上他稍嫌冷硬的线条：“可我要走时，又有谁能留的住？”我扬眉，挑衅地看他。
　　“你走不了，”他平静开口，阴沉地看我：“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掉。况且，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一次。”
　　曾经那种奇怪的感觉再度自心底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却令我迷惑。
　　“丹朱，我亦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那颗月亮石。”他轻缓的说，徐徐地从怀中掏出一缕艳红的头发，有我亲手系上的丝线。
　　“娇赤似丹，媚红若朱。”他沉沉地笑：“你就不曾奇怪过么？你并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丹朱。”

　　脑中有了瞬间的空白。我怔楞原地，被窒息淹没。
　　时间便也停驻，只剩我与老虎僵持的对峙。
　　难怪记忆终是点点滴滴的逐渐汇聚成河，渗入我的每一根血管，原是有这样一个磁场的牵引。那曾熟悉的气息刺激着我早已疏懒的神经，终是令我堕入记忆的泥沼。

　　再次相遇，样貌却都是变了。那个一心向佛，终日潜性清修的和尚竟终是遁入了魔道。
　　若说我不害人，谁信！
　　女人是水做的，那女妖必定是祸水。我这样一个源自死人骨头的妖精，终是这造祸的根源。终是不祥。

　　无痕本有着清秀的眉眼，周身流露的是佛性的散淡。而现在却变成了个半兽的妖魔，不是造化弄人，只是卿本多情罢了。能把人伤的最为彻底的，其实仍只是自己。
　　眼前闪过师傅终年端坐塌前的样子，朱颜未改，心境却先老去。眼睛里不再有潋滟的霞光，却是换上了曾经沧海的麻木与空茫。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模样？